“你在这儿继续监视翼王爷。”顶棚上偷窥的那个一下了船便对同伴道,“我去禀报内亲王!”说罢,飞跑来见玉旈云。
玉旈云听了他的叙述,好不惊讶:她料到翼王和海龙帮有关,也大致可以猜到翼王想招募些高手——诸如乌老大之流。不过,她没有想到的是,翼王竟然会以每人每月五十两——这是比罗满的俸禄还要高的“天价”——来招募整个海龙帮!但她稍一思考,也就明白了翼王的用意——翼王是想募集一支私人的队伍!他手下有再多的江湖高手,都只是些鸡鸣狗盗之徒,但能做的无非是偷窃暗杀窥探绑架之类的事,很是有限。如果收买一支亡命之徒成为自己的队伍,那就不同了。好像程亦风在鹿鸣山收复了杀鹿帮,还有崔抱月纠集的那一群民兵,不就在大青河一役中给樾军带来了许多的麻烦吗?翼王想要从暗处走到明处,就一定要有一支队伍!不知他何年何月从西瑶偷运军械,结果在海上被海龙帮劫持,他就因此看上了这支在东海所向披靡的队伍——将他们招为己用,这就是翼王来到东海三省的目的!
岂能让他得逞?玉旈云冷笑:“听你的描述,乌老大好像并不情愿为翼王当奴才,翼王就收买了他身边的小跟班儿,还绘制了海龙帮藏身之处的海图?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暗桩子回答,“王爷,下一步打算怎么办?”
“还怎么办?”玉旈云笑道,“翼王既然已经连地图都给咱们画好了,咱们若是不去把海龙帮一网打尽,也太对不起他。”
“王爷,你莫非是要去向翼王也讨地图?”暗桩子惊道,“他怎么可能拿出来?一定矢口否认。”
“向他讨,当然不行。”玉旈云道,“要逼他才行——你听到他说,海龙帮藏身在‘魔鬼海域’?你立刻就去水师哪里问问,知不知道魔鬼海域在哪里。”
“是!”暗桩子答应,“不过,水师不见得知道。”
“不见得知道也无所谓。”玉旈云道,“你去告诉罗满,让他张贴告示,在东海三省悬赏,并招募熟悉魔鬼海域的的领航人,就说我——我和翼王爷要亲自率领水师剿灭海盗。只要这个消息散布出去,海龙帮就会以为他们的位置泄露了,而且多半是翼王泄露的。到时候,他们绝不会再接受翼王的招安,而翼王手中的地图也就成了一张废纸。唯一的价值,就是交给我——哼,如果他还想继续和我维持所谓的盟友关系!”
原来是这样的釜底抽薪之计!暗桩子点头答应,立刻照办。而玉旈云,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,出门去找翼王——长久以来,让这条狡猾的豺狗小人得志,心里憋着一口怨气,这可终于到了报仇的时刻!
她来到画舫停泊的码头,才过中午时分。这里虽然和大青河相连,但其实是郑国当年定都于此的时候开凿的人工河,为了引大清河水供城内人饮用,那一头一直通到皇宫里去,成为形成无数的池塘与小溪。传闻说,以前曾有白头宫女和冷宫妃嫔将幽怨的诗篇用胭脂写在纸船上,让其漂出宫来。所以这河又有了一个风雅的名字,叫做“胭脂河”,后来河两边秦楼楚馆鳞次栉比,成了郑国著名的烟花之地。而今,仅因为樾军占领,又有“不劳动者不得食”的政策,这些寻欢作乐的场所统统销声匿迹,加上郑国皇宫也无人居住,这胭脂河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繁华。大部分的画舫都残破不堪,也没有客人。河上多是些贩卖鱼虾的小船,向沿岸的行人兜售。
在这萧索的背景里,翼王的那艘画舫显得十分突出——船身是新油漆过的,窗帘帷幔也崭新。撑船的衣着光鲜。船头甚至还靠着两个妙龄女郎,在冷天里穿着鲜艳的纱裙,让周围的人纷纷侧目。
用哗众取宠来做伪装,翼王深谙此道!
玉旈云远远望见画舫就下了马。不过才走前几步,就有人在小巷子里唤她:“王爷!”正是她的另外两个暗桩子。
“怎么?”玉旈云问,“听说你们跟踪海龙帮,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了么?”
“没有。”那方才去跟踪的人摇摇头,“那两个人的轻功都很好,没走多远就把卑职给甩了。也许,他们发现我了。”
“好,跟不上也无所谓!”玉旈云道,“被他发现了倒更好——说不定他以为你是翼王派去的人——翼王后来做了些什么?”
“也就是喝酒听曲儿。”留守的回答。
“他可真逍遥!”玉旈云冷笑,“待我去叨扰他一杯酒。”
“王爷,你要去见翼王?”那两个暗桩子变了颜色,劝阻道,“他居心不良,只怕会对王爷不利。”
“怕什么?”玉旈云道,“他就算想对我不利,也只敢背后暗算。我这样堂堂正正地找他对峙,他还能杀了我?要是我在他的画舫上出了什么纰漏,他的那些春秋大梦也就完了!”说着,命两个暗桩子原地等候,自己大步走上翼王的画舫。
“王爷,好雅兴啊!”她挑开帘子,只见翼王横卧在软榻上,左拥右抱。见到她,显得有些惊讶。
“啊呀,内亲王!”翼王连忙将怀里的美女推开,“快出去!快出去!”
“这里又没有别人,”玉旈云冷冷的,“你做戏给谁看?”。
“这不是做戏。”翼王整整衣衫,走上前来,“你是我的未婚妻,我在你面前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,总是不太好吧?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?别跟我说,你听说我最近很风流,就吃起醋来!”
“你也配?”玉旈云看都不看他,“我们之间,不就是合作的关系吗?不过我看,我们合作不下去了。”
“好好的,怎么又扯出这个来?”翼王道,“你上次说,咱们各走各的,互不干涉,到了有必要的时候,再联手。我已经很尊重你,离开你远远的。怎么你忽然又跑来说这样的话?”
“各走各的,是井水不犯河水。”玉旈云道,“离我远远的,是叫你不要来惹我,并不是说你可以在背后捅我一刀。”
“此话又从何说起?”翼王显得十分无辜。
“你不用装了。”玉旈云道,“让海龙帮把我的船和货都还给我。”
“你怎么……”翼王讶异。不过,她从何得知此刻已经不重要。“我不是让他还给你了么?”依然带着笑容,“三天之后,就会运回来——你是我的未婚妻,你的东西被人抢了,我怎么会袖手旁观?一定要帮你要回来。你看,虽然你说要各走各的,我还无时无刻不为你着想呢!”
对于他的废话,玉旈云懒得回应:“当然是要他们还回来,但是也要他们付出代价——我知道你已经查出了海龙帮的藏身地点,还绘制了海图,不要等三天后,我们明天就出发,率领水师剿灭海龙帮。你不是一直很想做我的盟友吗?我就成全你,和你共同带兵,如何?”
翼王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:“我带兵?那成何体统?”
“那你招募私兵就成体统了?”玉旈云瞪着他。
“说好井水不犯河水。”翼王冷冷道,“我招募私兵,又关你什么事?”
“你招募他们,让他们去袭击罗满,那就关我的事!”玉旈云道,“只怕你后面计划要做的也没一件好事。”
“在你眼里,什么是好事?”翼王斜睨着她,“就只许你为了灭楚国不择手段,旁人若是为自己求一条生路,就统统不是好事了?我要的是樾国的王位,我不招募私兵,难道指望你日后调集军队帮我?你若是肯,不如现在就帮我夺了王位来,只要我做了皇帝,你想要多少人、多少粮食,我统统给你,让你踏平楚国,如何?”
“疯子!”玉旈云骂。
“别人做的事,就是疯狂之事,你做的事就合情合理?”翼王冷笑,“你醒一醒,我们就是同一类人。有些东西,别人觉得不该属于我们,但是我们自己却认定那就是我们应得的,所以不惜一切,非要抢回来。你要楚国,我要王位。我不给你找麻烦,你也别挡我的路——除此之外,若是顺手,就该互相帮忙,这样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。”
我和你才不是同一类人!玉旈云心中愤愤嘶喊,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!“好,就算我做的也是疯狂之事。”她道,“但我就是这么霸道——世上只可以我一人疯狂,凡是挡我的,我就要毁了他!你不愿与我一同去剿灭海龙帮吗?那很好,我已经传令在东海三省召集魔鬼海域的领航人。我会亲自去剿匪——重石能不能拿得回来,已经无所谓。反正楚国的重石矿还会源源不断地开采出来。但是,我决不让你招募到那群亡命之徒,再做危害樾国社稷之事。”
“你跟我说社稷?”翼王一把揪住玉旈云的领子,将她按在花窗上——不料那窗户是虚掩着的,这样大力一推,玉旈云半个人都跌出窗外,后腰狠狠撞在窗框上。“请问我大樾国的社稷和你有什么关系?素云公主殿下?”
玉旈云的腰间疼痛,但是这狠毒的话语,更让她浑身颤抖。
“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樾国的社稷?”翼王又将她向后揿了几分,“你若不做我的王妃,你有什么资格?不如我把你们姐妹的身份告诉楚国人,让你去议论楚国的社稷,如何?”
脊椎仿佛要被翼王折断,玉旈云痛得没有了呼吸。但越是这样的疼痛越是叫她清醒:翼王拿什么来威胁她?当初她最害怕的是石梦泉的身份被揭穿,但是一次南方七郡之行,她已经借庆澜帝的金口把石梦泉的身世“洗白”了,况她又求了一面免死金牌给他。翼王动不了他!而自己和玉朝雾的来历,就算被揭了出来,樾国有几个人会信?就算相信,又算得了什么?现在已经没有赵王的威胁了。她是樾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,没人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对她不利。而且,玉朝雾是皇后,庆澜帝和皇太后都不会允许此事被旁人拿来做文章。所以,她不怕翼王!翼王才是见不得光的那一个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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